吴国太微笑颔首:“是也!”
孙权却神色骤凛,思索了半晌,摇了摇头:“不对!若待此时,他暗托陛下下旨,独使娘亲留下,又当如何?”
“哪有这般道理?”
吴国太面色微蹙,似有不快:“吾为女眷,若被羁于此,受辱蒙羞者,岂吾一人?”
见孙权心有疑虑,吴国太又安慰道:“换而言之。待吾儿成婚之后,且看是否有此令!若无此令,我与吾儿共归江东,无不妥也!若有此令,不是还有公瑾和子敬么?他们皆是聪慧之士,肯定想到此节。吾儿放心也!”
其实,吴国太真正和原本的计划并无太大出入:
曹操若放我归江东,那自然最好。
曹操若只放你归江东,却不放我,说明曹操确实拿我要挟,到时我便自裁于许都。
既彰孙氏妇之勇毅,又予吾儿反曹之绝佳口实!
只是没有明说,乃是怕吾儿到时不归,恐成不孝之名。
孙权点点头。
他觉得母亲说的也有道理。
但虽然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曹操会离谱道对自己的母亲使用美人计。
“母亲,曹操奸诈,其言断不可信!”
“权儿放心,为娘自会分辨!”
又过数日,婚期将近。
曹操与吴国太来往也愈发密切。
可以说,除朝中要务外,其几将所有时日,皆付与与吴国太长谈交心之中。
吴国太并非草木,岂能无情?
尤其是三十多岁,又丧夫已久,忽然多一交心之人。
恰似凛冬寒沍,逢春风而渐融;
又若久枯断木,遇生机而萌蘖。
至许都这段时间,和曹操相处甚繁,亦对曹操生出些许暗愫。
甚或曹操某日因公务来迟,她都难抑望门而盼之情。
她也能感觉出来,曹操对自己亦似情有所钟!
若非日暮将迟,他都不愿离去。
临近婚期,终有一日,曹操又一次伏案而哭。
吴国太心疼相问:“孟德公,新喜近至,又因何事而哭泣?”
曹操抬起头,红着眼看着吴国太:“孤女之喜,乃孤之悲也!”
吴国太以为曹操心疼女儿,故而温言道:“女儿远嫁,确为牵肠挂肚之事,孟德公不必挂怀,有贱妾在,必保媳儿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非也,非也!”
曹操流泪摇头,轻叩心口:“孤非为小女,乃为孤自己也!”
“哦?此话怎讲?”
“曩昔之时,国太相傍。
孤心所寄,如舟入港;
似鸟投林,倦意皆亡。
女之大婚,孤亦欢畅。
然佳期既过,国太将航。
江东路遥,自此参商。
无人倾谈,孤心凄惶。
往昔戎马,未改刚强。
今逢此别,黯然神伤。
人生漫漫,愁思未央。
唯愿顺遂,常念吾……邦。”
说到此,曹操闭上双眼,任由眼泪由脸庞流下。
吴国太惶然看向曹操,这是第一次,她竟有了想留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