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周云远也是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第一次下场时,家里对他抱有厚望,可惜最后铩羽而归,什么都没考中。
钱婶子跟周叔想着,不能因为他们耽搁了孩子,于是把村子里的地留给长辈,他们俩花费全部身家,再县里租了房子,一个在外拼命做工,过年还要在外办差,一个平常打零工贴补家用,平日里就在家照顾着儿子,一点活不让他干,就怕耽搁他念书。
顾氏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啊,他们自打走了,就一点信都没有,我也是成天担心的不行,日日都睡不安稳。”
“听说他们过去会租个院子,我是真想跟他们一起去,哪怕平常给他们做做饭也行啊,看着他们平安,我心里也安生,总好比在家瞎想强。”
孟昭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安慰道:“钱婶子,您就放心吧,周大哥为人稳重,我二弟也不是个轻浮的,他们俩必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咱们要是跟过去,反而会让他们觉得不自在,耽误了他们备考的心思。”
钱婶子点了点头,脸上的焦虑稍稍缓解了些,“还是你们家二郎好,听我儿子说,县学里的夫子都对他十分看重,想来这次下场,定能考上。”
顾氏听了,连忙摆手,“那可是考举人,哪里是能说考就考上的?咱们可不敢说这种话。”
钱婶子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他们也是,考上没考上,也不知道传个信过来,叫咱们在家瞎担心。”
“娘,婶子,哪有那么快的?二弟他们出去还不到一个月呢,您想想,从咱们这儿到省城,得五天时间,担心路上有事耽搁,他们还特意提前了五日出门,等到开始考试,就要十天之后了,乡试考三场,每场都是三天两夜,再加上中间间隔的时间,一共得半个月才考完,估摸着二弟他们此时,刚从考场里出来,正在等发榜呢。”
孟昭的话让顾氏和钱婶子稍稍安心了些,而此时,远在省城的沈青和与周云远,确实刚从贡院里走出来。
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乡试终于结束,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周云远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沈兄,没想到今年的那道策论竟然如此刁钻,单在题目上就埋了不少暗坑,要不是我下笔前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恐怕也要掉到坑里了。”
策论是最能看出一个人对于国家大事,以及社会问题的了解程度的,考官会以某一件事为引子,让考生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考官则从考生的回答里,看出一个人的学问与见识。
沈青和点了点头,“确实,题目表面写的是涿郡水患,其实想看的是考生对漕运改革的见解。”
周云远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是啊,我差点就顺着水患治理的方向写了,还是看到后面的漕运二字才忽然想起了年前震惊朝野的漕运总督贪腐案,这才反应过来。”
说罢叹了口气,“可惜许多考生似乎没能尽早发现,临近收卷我还看到有人开始嚎啕大哭,想必是发现自己写偏了题,悔之晚矣。”
沈青和语气平和,“既然已经考完,无论如何结果,都不能更改,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此番前来,也算是增长一些见识。”
周云远听了,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沈兄说得对,咱们说好了,接下来不再提考试的事,李兄和孙兄跟咱们不在一个院子考试,估摸着他们此时已经回了住处,咱们也快回去吧,好好洗漱休憩一番,趁着揭榜前的这几天,和其他考生一起聊聊天、交交友,也算是放松一下。”
考试前,大家都一心备考,许多人都不愿意出门交际。现在考完了,自然是要出来走动走动的。
不管考上没考上,趁机结识一些人脉,也是极为重要的。
这几日,孟昭抽空去了趟沁阳县,查看周厨子还有周掌柜的加盟店,现在她的卤煮铺子,一共有七个加盟店,还在三个人流聚集的地方,设立了每日供货的柜台。
分店越来越多,管理就变的越发困难起来,尤其是最近夏天,孟昭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为了节省成本,会将隔夜的卤煮继续卖,从而引发食品安全问题。
于是她设立了一个打分标准,让沈芸带人每隔一月巡查一次,如果年底核算,分数过低,就会取消对方的加盟资格。
目前来看几家加盟店还算守规矩,但后续慢慢向外扩张,难免会鞭长莫及,她此时不由的有些好奇,萧家是怎么把春风楼开了上百家分店的,等下回遇到,可得好好跟他取取经。
等孟昭从沁阳县视察回来,参加乡试的秀才便开始陆陆续续回来了,钱婶子日日都来她家,说她打听出来的消息,
“你们听说没有?县里的那个吴秀才,刚考完试就回来了,听说回来的时候人瘦了一圈,家里人问他考得怎么样,他也不回答,原本我还想去找他打听打听我儿子的事,结果这会儿连去都不能去了。”
乡试考完后,试卷没有批阅完成,所有考官都不得离开贡院,所以出成绩的时间会比较快,大约需要七天。
大部分的考生,尤其是离得远的,基本都不会考完试立马回来,而是会等到出了成绩后才动身,吴秀才连成绩都没看就回来了,想来是自知没有希望才会如此。
那吴秀才也是寒门出身,全家供养他一人科举,若是能考上,便是鲤鱼跃龙门,若是没考上,不仅花费了大把银钱,还消磨了许多时光。
一次次的考试,不知道拖垮了多少家庭,情绪崩溃,也是可以理解的。
孟昭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回来的晚也有回来的晚的好处,至少说明他们还在等揭榜。”
而不是直接不抱希望的回了家。
时间越拖越久,转眼间已经到了九月,顾氏心急如焚,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到沈青和的消息。
她嘴上都急出了一个大燎泡,忍不住骂道:“这个青和是怎么回事?中没中好歹也要来个信啊!真是让人急死了!”
孟昭这几日已经习惯了顾氏和钱婶子在她耳边叨叨,索性就当没听见,专心忙活手里的活儿。
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孟昭心头一动,轻声呢喃道:“来了。”